「关山月」李白  

guan shan yue

「关山月」
明月出天山,苍茫云海间。
长风几万里,吹度玉门关。
汉下白登道,胡窥青海湾。
由来征战地,不见有人还。
戍客望边色,思归多苦颜。
高楼当此夜,叹息未应闲。

李白

赏析:

这首诗创作于盛唐转向衰微的天宝年间,当时唐王朝与吐蕃、大食等周边政权战事频繁。李白沿用乐府旧题,以恢弘的笔触勾勒出边塞战争的悲壮图景,既展现了戍边将士的艰苦,又表达了对和平的深切渴望,体现了其深厚的人道主义关怀。

第一联:"明月出天山,苍茫云海间。"
一轮明月从天山巍峨的峰峦间缓缓升起,穿梭于苍茫无边的云海之中。
开篇即以非凡的气魄展开画卷。明月本应从东方升起,诗人却巧妙地将视角置于西北边塞,让明月"出天山",这种违反常识的写法,恰恰强化了边塞地区的辽阔与异域感。"苍茫云海" 的意象,既展现了空间的浩瀚,也暗喻了时局的迷惘与未卜。

第二联:"长风几万里,吹度玉门关。"
浩荡的长风掠过万里中原,一直吹到这荒远的玉门关外。
此句将空间感推向极致。"几万里" 的夸张,赋予了风以时间和历史的厚重感,它仿佛从家乡吹来,却又止于边关,成为连接故乡与塞外的无形纽带。"玉门关" 作为中原与西域的分界,在此象征着生与死、安宁与征战的界限。

第三联:"汉下白登道,胡窥青海湾。"
(一如当年)汉高祖率兵出征白登山,(如今)胡人的铁骑正窥视着青海湖一带。
诗人巧妙运用历史典故,"白登之围"(汉高祖被匈奴围困之地)与当下的 "青海湾"(唐军与吐蕃频繁交战处)形成跨越时空的呼应。这不仅点明了边疆冲突的长期性,更暗含了对历代穷兵黩武政策的深刻批判。

第四联:"由来征战地,不见有人还。"
这里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,只见将士出征,却难见有人生还。
这是全诗最沉痛的一笔。"由来" 二字,道尽了历史的循环与无奈;"不见有人还" 则以最直白的语言,揭示了战争最残酷的本质——对个体生命的无情吞噬。此句的震撼力,正在于其不容置疑的绝对性。

第五联:"戍客望边色,思归多苦颜。"
戍边的将士凝望着荒凉的边塞景色,思念着故乡,脸上布满愁苦的容颜。
视角从宏大的历史叙事拉回至具体的个体。"边色" 不仅是荒凉的景物,更是漫长戍役的日常;"苦颜" 一词,精准地刻画了长期的精神煎熬在肉体上留下的印记。

第六联:"高楼当此夜,叹息未应闲。"
想必在此同一片月光下,故乡高楼中的思妇,她们的叹息声也未曾停歇。
结尾笔锋一转,跨越空间,由边塞至闺阁,形成了经典的 "戍客-思妇" 双重抒情结构。"未应闲" 三字,将无尽的思念与哀愁化为持续不断的声音,与开篇的万里长风遥相呼应,构成了一个情感上的闭环,余韵悠长。

整体赏析:

这首作品艺术上最显著的特点是构建了多重壮阔的空间对照:天山与玉门关的塞外空间、白登道与青海湾的历史空间、边塞与闺阁的情感空间。在这一重又一重的宏大框架下,个体(戍客与思妇)的命运显得愈发渺小与无助。李白以其浪漫主义的如椽大笔,描绘的却是一幅最为现实的悲剧图景,实现了豪放与沉郁的完美统一。全诗犹如一部浓缩的史诗,在短短的篇幅内,承载了对战争、历史与个体命运的深刻思考。

写作特点:

  • 时空结构的匠心独运:诗歌在空间上横跨万里,在时间上纵贯古今,形成了一种立体的、史诗般的叙事结构。
  • 意象的象征性运用:"明月"、"长风"、"玉门关"等意象,既是实景描绘,又是乡愁、历史与生死界限的象征。
  • 情感渲染的对比手法:通过边塞的壮阔与个体的渺小、历史的绵长与生命的短暂等多重对比,极大地增强了诗歌的感染力。

启示:

这首诗超越了时代,它向我们揭示了一个永恒的困境:在宏大的国家叙事与历史车轮之下,个体幸福的脆弱与珍贵。诗中"由来征战地,不见有人还"的控诉,是对所有战争本质最清醒的认知。它提醒我们,和平并非理所当然,而是建立在无数"戍客"与"思妇"的牺牲与痛苦之上。在今天,这首诗依然是对和平价值最有力的重申,它让我们懂得,最大的功业,莫过于让征人归家,让叹息止息。

关于诗人:

Li Bai

李白(701 - 762)字太白,号青莲居士。唐诗堪称中国文学史上最璀璨的星座之一,而其中最耀眼的明星当属李白。李白将中国的古典诗歌,尤其是浪漫主义诗歌推向了顶峰,并以卓越的成就影响了古今中外一代代优秀文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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