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氐州第一 · 波落寒汀」周邦彦

di zhou di yi · bo luo han ting

「氐州第一 · 波落寒汀」
波落寒汀,村渡向晚,遥看数点帆小。
乱叶翻鸦,惊风破雁,天角孤云缥缈。
官柳萧疏,甚尚挂、微微残照?
景物关情,川途换目,顿来催老。

渐解狂朋欢意少,奈犹被、丝牵情绕。
座上琴心,机中锦字,觉最萦怀抱。
也知人、悬望久,蔷薇谢,归来一笑。
欲梦高唐,未成眠、霜空已晓。

周邦彦

赏析:

这首《氐州第一·波落寒汀》写于周邦彦离开长安返回汴京途中,正值深秋季节。词人在舟行至荒村渡口时,目睹秋日黄昏的凄凉景象,内心生出对人生流逝和衰老的感慨。此时他即将与朋友分别,奔赴与情人的约会,身处旅途的孤寂与思念交织,促使他写下这首感怀之作。词中自然景物与人事情怀浑然一体,典型地体现了周邦彦婉约词风中对细腻情感和景物描写的高度融合。

上片:“波落寒汀,村渡向晚,遥看数点帆小。乱叶翻鸦,惊风破雁,天角孤云缥缈。官柳萧疏,甚尚挂、微微残照?景物关情,川途换目,顿来催老。”
水波落在寒冷的沙洲上,黄昏时分来到乡村渡口,远远望见几只小帆点点飘荡。乱叶翻飞,乌鸦惊起,秋风呼啸,雁阵被风吹得支离破碎,天边孤云飘渺。官道旁的柳树稀疏凋零,微弱的夕阳还挂在天边。眼前的景象牵动着心情,水路不断变换视野,忽然感到时光催人老去。

上片通过描绘秋日黄昏的景色,融合近景(寒汀、村渡、官柳)、远景(点点帆影、天角孤云)和天空之景(惊风破雁),层层递进,形成一个深秋孤寂而萧瑟的意境。词人细腻观察自然之变化,感时伤怀,因秋景的凄清直接触发对年华易逝的感慨,“顿来催老”将景与情紧密融合,写出了人生的苍凉与无奈。

下片:“渐解狂朋欢意少,奈犹被、丝牵情绕。座上琴心,机中锦字,觉最萦怀抱。也知人、悬望久,蔷薇谢,归来一笑。欲梦高唐,未成眠、霜空已晓。”
逐渐明白那些狂放的朋友们欢聚的兴致变少了,可是心中却依然被丝丝思念牵绊缠绕。座位上放着恋人寄来的琴心书信,织机中夹带着锦字书信,这些最是萦绕在怀抱之中。也知道对方已久盼重逢,蔷薇花谢时,盼能相见一笑。渴望在梦中与她相聚于高唐,但梦未成,寒霜满天,天已破晓。

下片从写景转入深刻的抒情,词人由对景的感怀转为对情人的思念。前两句道出与朋友逐渐疏远的孤独心境,同时又揭示对恋情的缠绵牵挂。“座上琴心,机中锦字”具体表现了寄来的书信是思念的源泉,表达对音信的珍视。词风一转,从词人自己的感情移向想象对方的心情,蔷薇谢意寓意时光流逝,暗示盼望的重逢。结尾“欲梦高唐,未成眠,霜空已晓”寓意对未来的渴望与现实的无奈,增添了淡淡的凄凉和失落。

整体赏析:

《氐州第一·波落寒汀》整体情景交融、情感深沉。上片以秋日黄昏的村渡景色为载体,层层递进地营造萧瑟孤寂氛围,触发对岁月流逝和生命衰老的感慨。下片转入词人内心世界,写与朋友渐行渐远,独自怀念情人的深切情思。词中秋风落叶、惊雁孤云等意象与词人心境相映成趣,浑然天成,婉约清丽中蕴含悲凉。全词情景互为映衬,写景抒情相得益彰,展现了周邦彦典型的艺术风格和人生感悟。

写作特点:

  • 细腻的景物描写
    词中对秋日寒汀、村渡、柳树、飞鸦破雁、孤云残阳等景物描绘生动传神,融合近远多重空间感,画面感极强。
  • 情景交融,触景生情
    通过秋景的萧条引出人生感怀,紧接着由景入情,层层递进,自然流畅,情感深刻。
  • 用典含蓄,语言精炼
    词中“座上琴心”“机中锦字”等典故运用恰到好处,意蕴深远,表达思念之情而不直白煽情。
  • 结构严谨,抒情与叙事兼备
    上片写景抒怀,奠定情绪基调;下片叙述内心情感,递进突出主题,层次分明。

启示:

这首词提醒我们,人生如秋景,充满无常与萧瑟,岁月催人老去,朋友逐渐疏远,唯有真挚情感永存。周邦彦借景抒情,细致入微地捕捉人生旅途中的孤独与期待,启示我们在变幻的世界中,珍惜眼前的人与情。其写作技巧上,情景交融的手法极具示范意义,告诉后人如何以景达情、以情生境,达到词意与艺术的高度统一。这对现代文学创作和人生感悟均有启发。

关于诗人:

Zhou Bangyan

周邦彦(1056 - 1121),字美成,号清真居士,钱塘(今杭州)人,北宋婉约词集大成者。元丰初为太学生,后提举大晟府,精通音律。其词富艳精工,《清真集》存词180余首,《兰陵王·柳》"柳阴直,烟里丝丝弄碧"开创"沉思前事"的铺叙手法;《苏幕遮》"叶上初阳干宿雨,水面清圆,一一风荷举"写景如画。创制新调数十种,格律严谨,被奉为"词家之冠",陈廷焯称其"前收苏、秦之终,后开姜、史之始"。诗作《汴都赋》宏丽铺陈,曾受神宗赏识。影响南宋姜夔、吴文英等大家,为格律词派开山宗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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