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减字木兰花 · 伤怀离抱」
欧阳修
伤怀离抱,天若有情天亦老。
此意如何?细似轻丝渺似波。
扁舟岸侧,枫叶荻花秋索索。
细想前欢,须著人间比梦间。
赏析:
词创作年代未详,可能是欧阳修早年(天圣末年)时期的作品。当时他尚在宦海初途,情感真挚,思绪细腻。此词表达他与一位女子离别后的凄怆情绪,或许是恋人,或许是红粉知己。词中流露出深情厚意,情感真切,虽时代背景不明,但情思历久弥新。欧阳修早年词风柔婉感伤,这首作品正体现了他婉约词风的深情一面。
上阕:“伤怀离抱,天若有情天亦老。此意如何?细似轻丝渺似波。”
因离别而心伤情切,若天也有情感,恐怕也会因此变老。这份深情是怎样的?就如同轻柔的丝线,细腻缠绵;又像水波一样,渺渺无尽。
上阕开篇直陈离情之痛,“天若有情天亦老”引李贺名句,表达情深至极、悲痛至极。接着设问自答,用“轻丝”“渺波”形容离愁的缠绵与无尽,情绪低回委婉。
下阕:“扁舟岸侧,枫叶荻花秋索索。细想前欢,须著人间比梦间。”
小船泊在岸边,枫叶红、荻花白,在秋风中瑟瑟作响。细细回想从前的欢乐,如今只觉人世如冰冷现实,而梦中才是美好寄托。
下阕通过写景寄情:萧瑟秋景烘托离别后的孤寂,红枫与芦荻象征着凋零与飘摇,实写环境,更是情绪的外化。“须著人间比梦间”则表达对现实与记忆、幻梦之间落差的感叹,凸显失落与绝望。
整体赏析:
这首词通过上下两阕层层推进,将离别后的深切情感描绘得细腻而真实。上阕偏重抒情,用“天老”这样的夸张比拟突显情感之沉重,并通过设问深化感伤氛围;下阕则落于现实场景,从船边秋景中引出回忆的甜美与当下的冷清之间的落差,写出了人世间悲欢无常、聚散无奈的苦楚。情深不自胜,词意绵长,哀而不怨,是典型的宋人婉约风格表达。
写作特点:
此词情景融合,借设问与比喻营造出浓郁的离愁氛围。写作上以“意”为纲,层层展开,展现出几大特色:
上阕运用设问与比喻强化情感表达,以“轻丝渺波”喻离愁之无尽;用典(李贺名句)增强思想深度,情真而不滥;下阕则情中带景、以景衬情,通过写舟、枫叶、荻花的秋景刻画出人的孤独感,最终以“梦间”与“人间”对比深化失落与留恋的情绪。语言凝练,节奏和谐,尽显宋词短章的含蓄美与韵律美。
启示:
这首词以缠绵悱恻的笔调,道出离别之痛,展现人与人之间情感的脆弱与深刻。它提醒我们,真情往往是在离别中显得更深刻,也正是在回忆中才愈显可贵。诗人对情的眷恋、对现实的无奈与梦境的理想化,折射出人类情感最真实的体验。即便现实如人间冷清,情意依然可以寄托于梦中,也许正是对“人间比梦间”的深刻认知,才使这首词至今仍令人共鸣。
关于诗人:
欧阳修(1007 - 1072),字永叔,号醉翁、六一居士,吉州永丰(今属江西)人,北宋文坛领袖。天圣八年进士,官至参知政事,谥"文忠"。主修《新唐书》《新五代史》,倡导诗文革新,反对西昆体浮艳文风。其散文《醉翁亭记》《秋声赋》开创宋代文风;诗歌平实流畅,《戏答元珍》"春风疑不到天涯"写谪居心境;词作婉丽深致,《踏莎行》"平芜尽处是春山"成离愁经典。提携苏轼、曾巩等大家,奠定北宋文学盛世,被列为"唐宋八大家"之一。朱熹评其文"外若优游,中实刚劲",堪称北宋文学转型的关键人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