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遣悲怀 · 其二」
元稹
昔日戏言身后事, 今朝都到眼前来。
衣裳已施行看尽, 针线犹存未忍开。
尚想旧情怜婢仆, 也曾因梦送钱财。
诚知此恨人人有, 贫贱夫妻百事哀。
释义:
元稹发妻韦丛是太子少保韦夏卿幼女,二十岁嫁元稹,婚后二人感情极好,韦氏七年后即去世,诗人极为悲伤。这组诗便写于韦氏死后约一年监察御史任上,这是第二首,紧承第一首末尾的悲凄情调,主要写妻子死后诗人的“百事哀”。
前四句:往昔曾经戏言我们身后的安排,如今都按你所说的展现在眼前。你穿过的衣裳已经快施舍完了,你的针线盒我珍存着不忍打开。
过去小两口随口玩笑说的话,不想今朝却真的应验了,竟成为悼念的情愫,因而便愈感真切沉痛。爱妻仙逝,而遗物犹存。睹物思人,哀痛不已。为了尽量避免见物思人,稍减哀伤之情,便将妻子生前穿过的衣裳施舍出去;而对妻子生前做过的针线活却又原封不动地保存下来,不忍打开。
一施一存,心情极为矛盾,这种消极的做法本身恰好证明诗人根本无法摆脱对亡妻的无尽怀念,真是“剪不断,理还乱”啊。
后四句:因怀念你我对婢仆也格外怜爱,也曾因梦见你并为你送去钱财。我诚知死别之恨世间人人都有,但咱们共苦夫妻死别更觉哀痛。
每当看见妻子身边的婢仆,也不禁引起哀思,因而对婢仆也顿生一种哀怜之情。白日里尚且如此触景情伤,夜晚更是梦魂飞越梦中相寻,甚至在梦中送钱给亡妻,看似荒唐难信,其实感人至深。最后两句直抒胸臆之辞,先从“诚知此恨人人有”的泛说,再落到“贫贱夫妻百事哀”的特指上。夫妻死别乃自然规律人所难免,但对于同贫贱共患难却又未能同享富贵的夫妻来说,一旦永诀,实是更为悲哀的。从泛说到特指,突出自己丧妻非同一般的悲痛欲绝之情。
本诗也同前一首一样如话家常,然平实中见功底,如颔联一“施”一“存”之矛盾做法,颈联梦中送钱的“荒唐”举动,将诗人对亡妻的刻骨铭心的怀念之情淋漓尽致地再现了出来。
关于诗人:
元稹(779-831),字微之,河南(今河南洛阳)人,早年家贫。举贞元九年(793)明经科,十九年(803)书判拔萃科,曾任监察御史。因得罪宦官及守旧官僚遭贬。后转而依附宦官,官至同中书门下平章事,后以暴疾终于武昌军节度使任上。与白居易友善,常相唱和,世称“元白”。有《元氏长庆集》。